放工時送車尾，望著遠去的608，雨水同時稀稀落落地灑下。我無帶傘，心中只有默然串連起一個字和四個字髒話的不同組合。略微不知所措的時候，我戴上耳機㩒電話。IG看見朋友黑底白字寫道：天在流淚。想想明天是開學日，想起讀書時《詩經》有一句：「風雨如晦，雞鳴不已」。意思是世路飄搖的時候，君子仍會像晨雞般發聲，驅散黑暗，迎接朝陽。但是，風大雨大，有誰不想安在家中？
太樂觀是矯情、太悲觀是煽情，偶然樂觀偶然悲觀是人之常情。星期五晚帶女人聽MLA concert。入場前，佢喺IG 話唔知道MLA 係咩黎，結果被一大班朋友群起柴台。如果你知道MLA是什麼，那你也一定會知道MLA 的取態。一如上一次的演唱會，唱到某些歌，自然會有人喊那你知我知唔講得的八個字。但不如上一次的演唱會，叫喊的人大概只有一半吧，原因不須講出來，世界已經不一樣。女人湊到我耳邊問：「咩咩咩咩，士多啤梨？」感謝口罩，我忍不住咧嘴而笑。這個場合會不會是她生平走到的最前線？你們請別誤會，這個女人課金買好多贖罪卷的。她也不曾阻止我，但我也不曾邀請她。
寧為玉碎不作瓦全。把標準定到很高，然後大家都做不到，是這個民族的特色。偶爾一代有一兩個聖人，我們就會把他們好好供奉在寺廟裡膜拜、好好在青史裡做那個高尚的特例，然後繼續知行不合一。讀〈唐六臣傳〉的時候，設身處地誰有信心不落井下石？朱溫篡唐那天，一定是萬民慶賀、紫氣東來、祥雲繚繞的。怎可能下雨？
說起下雨，微雨但灑了差不多十分鐘有點濕濡也難避免。幾乎就把一件事想起來，依稀有段時候，汗流浹背，但心甘情願。上了608，人在室內，看著窗外下雨忽然有事不關己的意味，也突然想起，那段時候沒有多少雨。座位後方的女士在埋怨下雨令她沒了玩樂興致，我垂首默然，打開電話，FB彈出來的是阿仙奴一塌胡塗的轉會鬧劇。當年雲加最糟糕的時間也沒有現在的不堪吧？
提起阿仙奴，就知道人活到這麼久，早應煉到喜怒不動心。即使有一絲鬱悶，也要笑臉迎人。就好像窗外雨點灑在玻璃上，舊的被新的抹去，然後乾掉消失。再想想《詩經》裡那頭淋雨的晨雞，我假想牠也會渴切地等待，等待那漫天澄明，遍地陽光。
